记忆中的东莞古村落

2019-08-27 14:51  来源: 南方日报

记忆中的东莞,是千百年传承的民俗与风物,是听到的古村传说,是诵读的邓尔雅诗句,是品尝的岭南地道美食。

“等光与影都成为果子时,我们便怦然忆起昨日了。”在东莞难以回溯的微光中,民间传说宋代的公主与明代的皇子都曾落脚于此;而在同样的地方,人们在新时代的前夜夙兴夜寐,最终谱写传奇。在浪漫与现实的光影之间,捕捉到一点往事的影子,也足以让我们品味片刻。

记忆在浪漫与现实之间

方氏祠堂是东莞罕见的五进祠堂,守祠堂的老人坚持说,五进祠堂是皇亲国戚独享,而这样的仪制,来自800年前一则浪漫的爱情故事。

传说河田方氏三世祖方恭于宋理宗年间出仕临安,官至太子太傅。适时元兵来犯,帝王与臣子仓皇逃难。方恭在逃难的路上碰见宋濮懿王的胞妹赵氏郡主,就与她相携上路,回到家乡河田村居住下来。方恭的胞弟方幼学与郡主朝夕相处,日久生情。郡主不顾方家家境贫寒,与方幼学结为连理。

后来理宗驾崩,郡主的父亲即位,出皇榜遍寻失落民间的宋室皇亲,得知郡主流落东莞,便下诏书召郡主返京。公主过惯乡居生活,执意留在东莞。度宗无可奈何,先后补封方幼学为郡马和驸马。故而河田村就有了这么一支皇族血脉,得享贵族仪制。

这座小小村庄曾经是郡主安贫乐道的永无乡,她爱上的那个东莞,与如今的东莞相去甚远——村民渔樵耕读,事田为业。时值朝代更替,战火纷飞,无数家族为了觅得平静安定的生活来到这里,繁衍生息。

时光流转400年,在河田几十公里之外,一位叫郑瑜的将领建起了一座坚固的村堡。他的子孙们,世代守护着村堡中关于祖宗曾带来七船金银财宝的秘密。

明崇祯年间,郑瑜官拜正四品太寺少卿。那时明朝危在旦夕,风雨飘摇,郑瑜筹措了七船金银上京进献给皇帝。船尚在外洋,他就听说李自成进京,皇帝自缢。郑瑜选择掉转船头,回到家乡。用一船金银建起重重防卫的村堡,再把剩下的金银财宝深埋地下,预备将来举兵,光复明朝。

极厚的围墙围住这座小村,只有一座平日里收束起来的吊桥可供出入。村里有一口深井,传说内有暗道,危难之时可以脱身。村堡的布局昭示着森严的防御姿态。村民们笃信,后来崇祯的二皇子南逃,还在村里住过一晚上——他短暂停留过的房子,门楣梁柱上雕刻的两条龙就是明证。

谁也没有见过那传奇的六船财宝,但村民们都相信,消失了的金银财宝就埋在日日行过的脚下。

逆水流龟村堡为抵抗新政权而建造,而更多形形色色的村子,是随着新政权在岭南的影响日渐扩大而建成的。那是个因为匮乏而倍显封闭的时代,人们日复一日地过着乏善可陈、波澜不惊的生活,但他们相信最惊涛骇浪的传说。

剧变的前夜

城春草木深。

大岭山一向是植被极盛的地方,三月起草长莺飞,不同的花次第开放。山脚深处藏着东江纵队抗日根据地的旧址,房屋经过修葺,虽然整洁,仍然掩不住陈腐的霉味。

旧址房屋外面是一片空地,70多年前是东江纵队的演练场,现在罕有人至,土地虽然平旷,杂草却是除不尽的,都长到半人高去。黄昏降临以后,三两游人都散尽了,只留一个保安住在附近守着。他穿过操场去给屋子落锁,杂草把他腰以下都吞没,日照的余温还留在叶片上,拂得他痒痒的。

他走得很慢,腰里挂了一大串旧式钥匙,一间一间地把门锁起来。他面前是司令员曾生的屋子,80年前他日日在这绑腿,开会,埋头写文件,抬头看天空。他带领纵队深入港九敌后的时候,太阳照着大岭山里他的房间,与现在别无二致。斜对面是刊印《前进报》的房间,印刷机原件搬去了纪念馆,这里存着一架仿制品。每年夏天,夏令营的小学生会来这里体验生活,学习印刷报纸是活动的一项。

80多年前的屋子与80多年前的暮色围绕在保安身边,他也自觉格格不入起来,赶紧把门锁上,飞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

这片暮色同样笼罩着那以后无数个东莞村落。

40年前,水乡片的小孩子们习惯在晚饭前下河摸泥鳅。因为晚饭寡淡,往往没什么菜,泥鳅权当给饭桌上添点荤。晚饭后在祠堂门口的大树下纳凉,孩子们总爱扑飞来飞去的萤火虫,拢在手里,从指缝里看那雾蒙蒙的光。

在树下乘凉的男女老少恐怕不会料到,几年之后,他们把长条桌拉进祠堂,村里的女人们围坐在桌边,接香港订单,做手袋、玩具、球鞋——什么来钱做什么。很快,晚饭就不愁没菜吃了。那是个瞬息万变的时代,东莞儿女像扑萤火虫一样飞快地捉住了机会。

再后来,村外的厂房也建好了,大家宽裕了些,也慢慢搬离了老房子,在附近另盖了新楼。旧村是旧时代的遗迹,渐渐空了。祠堂里长日无人,长条桌甩在一旁,积了薄薄的灰。一丛凌霄花从墙洞里探出头来,兀自开得热烈。

村落的围墙外,东莞正在成为人们印象中的东莞,“世界工厂”吞吐着数量惊人的货物,水泥森林一座又一座地矗立。最早开工厂的那些人偶然回到老村子,怀念起小时候捉的泥鳅和萤火虫来,想捐一笔钱修缮祠堂。完工那天祠堂里摆了酒,大鱼大肉,十碗八碟,一直热闹到晚上。他们走出祠堂,看到门口的古树,却看不到萤火虫了。

沧海桑田,共享着一样的暮色。

满足的平和

清溪清厦村的曾氏祠堂每年正月初七给去年的新生儿点灯,灯下挂着橘子、大葱、长命锁和红包,祈盼孩子吉利长寿、聪明富贵。这灯是做父亲的亲手挂在祠堂横梁上的,挂好以后他给旁边的老乡递了一支烟:“哪里能求这么多呢,他只要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就好”。

茶山镇香港同乡会在每年六月组织乡亲回乡祭祖。一位老伯疾步走到祠堂的牌位前,从手提袋里娴熟地掏出一大把线香开始拜起来。又有位妇人,在购物袋里摸出一把金色的小装饰,往牌位上插,那叫南天门,代表“有人祭拜”。

祠堂门口路过一个老太太,肩上挑着一担小吃,在水塘边停下叫卖。她身侧有几只鸭子,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悠哉地游。

人们被富足的生活拥抱之后,显示出一种满足的平和。不害怕回忆匮乏的过去,也始终期盼充满未知的明天。

今天会成为昨日,此刻也会成为将来某一天回忆里的光影。

(文、图摘自《回望故园 东莞村落记忆》,由中共东莞市委宣传部提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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